＊年上ｏｎｌｙ
（番外一）六年
「咚──」
辦公室的大門被猛的打開，方靜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沉穩的簽完最後一個字，才緩緩的抬起頭，以冰冷的視線掃視眼前的人。
他的雙眼有些紅，一張臉是未闔過眼的疲憊，周圍繞著濃重的菸味，他站在門口，抿了抿唇，似乎努力地吞下到口的話，然後終於像是恢復一點理智的在辦公室茶几邊的沙發上坐下，雙手卻是緊握的拳。
方靜華嘆了口氣，冰冷的眼光恢復一些柔和，她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踏著高跟鞋來到他的面前，「難得看你來找我啊？葉修。」
「你把葉秋、」葉修頓了下，好像只是說出那個名字就讓他痛苦的開不了口，他咬了咬牙，眼裡有疲憊、有難過，最後化為莫名的瘋狂，「你把他藏去哪了？」
「我沒有把他藏去哪了，」方靜華笑了出來，「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會對你們做壞事嗎？還是你在怕什麼？」
葉修噎住了，他確實是知道的，自己的母親有多疼他這個弟弟，但是他也知道，為了自己的兒子好，他們的母親會做出什麼事來，「我沒在怕。」他低聲道，聲音卻不自覺沙啞。
方靜華靜靜的看著他，看著自己兒子平靜的臉上裝作不在乎的表情，她知道葉秋做的很好，至少好好的和葉修做道別了，優雅的在葉修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她不緊不慢的道：「你有。」
「我沒有，哥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
葉修抬眼和母親對視，然後驀地停止，無力的揉著額，像是妥協一般的改口道：「．．．好，我是怕了，行嗎？」
「行，當然行呀。」方靜華輕輕的笑，嘲諷的味道卻自嘴邊散發而出，「我沒想到我生的兩個兒子會搞在一起，真的沒想到啊。」
「媽．．．！」葉修捏緊了拳，他早該知道的，自己的母親有多精明，陸橋那小子的解危根本瞞不過她的眼睛，說不定連老爸都開始懷疑了，他呼出了一口氣，肺部忽然又是火辣辣的疼，他在飯店抽了一整晚的菸，呼吸的一吐一息，依然全是屬於葉秋那樣想抓卻抓不住的香甜薄荷味，還沒一天的日子，葉修不得不承認，他幾乎想他想的快瘋了。
「怎麼？我說錯了？」方靜華想起來還覺得好笑，她一個人輾轉反側的，或許這根本就是她的錯，老天爺才會懲罰她，讓她生出兩個兒子都想離家出走，最後又搞在一起，簡直是專門來氣她的，做到什麼地步也不用問了，光是昨晚在機場看到葉秋烙在脖子上的吻痕就一清二楚，什麼該做的、什麼不該做的都做了，「我還能怎麼辦？在被你爸發現打斷你們的腿前，我這個做母親的想保護你們錯了嗎？」
「好，你想知道小秋去哪了是吧？」方靜華笑了笑，「但是我告訴你又如何？離家這麼多年，你還想做多少混帳事？讓你爸、讓我難過？」
「．．．．．．」
葉修確實無可辯解，離家出走那麼多年，他自詡當年他的確幼稚了，沒有做長遠的思考，也沒有想太多後續的事情，只是一昧的想要阻止葉秋，也順帶實現他玩遊戲的念頭，怎麼知道碰到榮耀後，他就一頭栽進去了，但是他和葉秋那檔事，也是好不容易走到這地步，要他放棄就在眼前的人，他怎麼可能做到？這不是冠軍，他可拚盡一切重來，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放棄了，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媽．．．」葉修開口，他盯著母親泛紅的雙眼，低頭輕嘆，語氣全是無奈，還有請求，「媽，我回不去了。」
「你．．．！」方靜華氣急，嘴角的笑僵硬的顫抖，「你可以忘記，你弟可以，你憑什麼不行？」
「不會！他不會忘記！」葉修激動地抬起頭，他不想忤逆爸媽，可是就這一點，他知道，葉秋不會忘記，死也不會，「他不會。」死死的盯著母親，他像是告訴自己又好像是告訴對方。
「．．．他不會忘記又如何？好，反正我現在和你談不下去，你最好冷靜一點，不要讓你爸發覺，不然我再怎麼護你們兩個，結果也不會好，你好自為之。」
方靜華愣了愣彷彿被那種情緒感染，最後只是冷冷地道，一言不發走回辦公桌，無視自家兒子痛苦而絕望的眼神，她沒有再抬頭，只有在砰的關門聲響起時，輕輕嘆了口氣，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兩個臭小子。」
明朗的午後，接近新年的時節，興欣戰隊的選手們在確保了季後賽的資格後，紛紛回去過了一趟年，蘇沐橙待在上林苑的一樓大廳正看著近日最夯的連續劇，門鈴卻響了起來，她放下手中裝著瓜子的袋子，輕快的走了過去，打開門時卻愣了愣。
「好久不見。」
「葉修．．．」
眼前的人依舊是那副記憶中的模樣，可是眼角下的黑眼圈卻顯示他的疲憊完全不比當時在興欣帶隊時來的少，前些日子的記憶浮現了出來，蘇沐橙想到近日鬧得很兇的＂緋聞＂，回過了神，讓出位置讓葉修進門，跟在他身旁問道：「你怎麼有空回來？」
「放了兩個禮拜的假，」葉修苦笑了下，逕自摸到大廳擺放的一台電腦，點開榮耀客戶端，「介意玩幾場嗎？隊長？」
「可以呀。」蘇沐橙輕鬆的笑著，在葉修一旁也坐下，「帳號卡呢？」
「隨便一個馬甲吧，我記得有滿多的。」拿出了褲袋裡的菸，葉修像是如釋重負，看了一眼蘇沐橙，對方沒在意他的舉動，而是起身幫忙拿帳號卡，葉修就安心的抽了起來。
苦澀的菸味在舌尖蔓延，卻怎麼也蓋不掉葉秋留下的甜味，他神情一凜，差點忽略了蘇沐橙遞來帳號卡的動作，掩飾的抬眼笑笑，葉修插上了刺客的帳號卡，甩了甩鼠標，便向蘇沐橙報給他的槍炮師小號傳了一個房間號給她。
一進競技場，兩人二話不說就開打，葉修休息的這半年多時間確實是影響了一點操作，可是榮耀教科書的名號擺在那裡，勘勘躲過蘇沐橙的衛星射線後，閃到那隻槍砲師的背後，葉修終究以捨命一擊結束了對方的性命。
他呼出一口氣，沒和蘇沐橙對話，接著又開始下一場比賽，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陳果留在興欣網吧沒回來，上林苑就蘇沐橙和他兩個人打了幾十場的對戰，一開始他像發洩脾氣一樣，蘇沐橙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陪伴他，最後葉修發洩夠了，才慢慢開始輪流換著帳號卡，對戰的方式變成教導式的訓練，直到天暗了，才稍微結束休息。
「不錯，真的進步很多。」
葉修笑著，大方的稱讚，看來心情改善很多，但仍掩蓋不了他眼中的難受。
「謝謝。」
蘇沐橙甜甜地笑了一下，輕輕地抓住了葉修握著鼠標看起來準備又要來一場的手腕，她看著對方一瞬間僵硬的表情，關心的話語傾吐而出，「葉修，你怎麼了？是因為那一件事嗎？」
葉修抿了抿唇，狠狠地吸了一口嘴上的菸，苦悶的酸澀頓時被這一句話重新吸入肺裡，他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拉下耳機，他捂住了一雙發紅的眼，嘶啞的嗓音彷彿讓人也痛了起來。
「．．．哥是不是挺沒用？不然他也不會離開我。」
「你說，感情這回事怎麼他媽的這麼難呢？」
「．．．」眼前已經是葉修所能表達出的最大程度難受，蘇沐橙慌張地放開手，彷彿想起幾個禮拜前，在昏黃街燈下她回頭朝那個人笑著說出祝福時，那個人略顯慌張和眼角莫名溢出的淚水，或許她早有那種預感，所以她不知所措，但是．．．放下就不能再回頭了。
望著葉修一會兒，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起身到客廳茶几上倒了一杯水回來，擱在他身旁，「葉修。」
聽見蘇沐橙的聲音，葉修放下了摀著的手，看到她微笑著，將那杯水朝他遞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清亮卻不可置疑，「去追吧。」
「我相信你可以的，去追回你的弟弟。」
葉修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待在興欣，一方面是他要走時，陳果剛好回來，他又拒絕不了對方的請客和招待，只好多留在興欣一點時間，另一方面是陳果向他提出了擔任教練的邀請，興欣還在發展階段，葉修花了點時間評估這件事的可行性，最後還是暫時決定先不談這件事，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他一個人作主就可以了。
「媽。」
寂靜的辦公室響起敲門聲，方靜華揉了揉額際，放下筆抬起頭，「進來。」
筆直走到母親面前，葉修平靜的看著她，沉著的樣子讓方靜華微微訝異，但是她很快就恢復冷靜，淡然的看著對方，因為她可是知道自己兒子對於想要的東西不會那麼輕言就放棄。
「媽，讓我幫葉秋做點事吧，看是要做經理還是繼續做助理都可以。」
「我告訴過你了，就算你這樣做我也不會告訴你他去哪，你以為這樣──」她嘆了口氣，好像葉修是說不聽的孩子，可是對方卻打斷了她的話。
「作為交換條件，」葉修頓了頓，眼裡全是下定決心的光芒，「作為交換條件，我會乖乖待在家，但是只要．．．只要你告訴我就好了，我只想知道他去哪，拜託你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方靜華無奈地看著對方又陷入沉默：
「好，我可以告訴你在哪，但是你能不能負擔起葉秋的工作，就看你自己的努力，相信我，你爸不會讓你做空降部隊的。」
方靜華說的是實話，葉家的教育守則從不是寵著、慣著的，饒是葉秋也是一路爬上來才能坐上經理這個位置，只不過葉以良做好了讓葉秋接手總裁的準備，現在葉秋卻跑去國外，那麼這個計畫也只能延遲，葉修的出現也讓兩老傷腦筋好一陣子，無奈之下只好把他放在身邊當助理，看能學一點是一點。
「我知道。」葉修清楚方靜華的意思，但是他已經決定了，「我會擔起所有責任。」
盯著方靜華冷豔的臉，他一字一字道：「我會變強，變的能夠承擔起所有責任，力爭守護他的權力。」
「無論如何。」
葉氏的人事調動在四年後全面洗牌，一如葉修的預言。
「經理，這是D&L的實行企劃。」
Ann盡忠職守的將手上的卷宗放到對方桌上，替對方重新批上掉到地上的西裝外套，她知道對方對這一切都不甚習慣，甚至可以說是陌生，在上任之前她也聽說了對方不知道什麼原因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可是他依舊咬牙撐過了，依舊接下了這份工作。
果然對方向她說了聲謝謝，便略為急切的接過自他上任後即接手的D&L相關企劃，他迅速的翻了幾頁，最後視線停留在剛決議好的宣傳照發愣，整間辦公室已經不是以往那種整潔清新的薄荷味，Ann嗅著那股稍微嗆辣的菸草味，眼神複雜的瞅著對方看，「助、經理．．．你無所謂嗎？」
Ann有無數次的想過，為什麼這個人寧願什麼也不做，只是甘願的留在公司，接手曾經屬於愛人的工作，為什麼不去挽回，為什麼要折磨自己，但是她開不了口，因為好像這麼問出口，就連她自己好像也會變成在回憶那個人。
葉修聽見對方的話，只是慵懶地看著那張照片的人，指腹在那張露出的美好側臉上輕輕撫摸著，好像這樣他就能摸到對面的人，親吻那個人，甚至擁抱那個人。
「放棄是不是更好呢？Ann。」他低低笑了出來，自嘲的、痛苦的，「我知道他在英國過得很好，是不是．．．不要打擾他比較好？」
「葉、葉修．．．」
「嗯，沒事，就是問問，這是最後一次了，一旦我把D&L推到英國去，他也會明白的吧？」
Ann知道這幾年葉修做了多少努力，學習不擅長的語言、經濟，還有管理，她皺了皺眉，彷彿在心裡交戰著什麼，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從口袋裡的皮夾裡拿出手機，輸入一串數字，發到多年前葉修便不在公眾場合使用的手機裡。
「這是．．．葉秋的電話。」她咬了咬唇道，「對不起．．．但是、但是他跟我說．．．不能讓你知道．．．」
手機震動的響聲自抽屜傳來，葉修愣了愣，恍若被Ann那句話擊中，從抽屜取出那支他僅存了一支號碼、放了許久的電話，純黑的手機屏幕上正一閃一閃，他滑開了屏幕，看著那串傳過來的號碼，用力的捏緊了手上的手機。
「沒關係，這樣就夠了。」他低喃著，望著那串數字，「這樣就夠了。」
兩年後，英國曼徹斯特機場附近的美術館，
他整了整黑襯衫，一路跟隨著那個人來到那幅畫前，漆黑的眼眸裡深深映著那一抹修長纖瘦的身影，奔騰的慾火與愛戀全在叫囂著，他一言不發，直至眼中僅剩對方一人，最後他低頭按下那串電話。
『Hello？』
「是我。」
他帶著笑意的，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是我，你的手機換了，我找了你很久，知道嗎，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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