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的旁觀者

※交往前

※關於善照不願意承認的某次吃醋

照彦／深陷愛情

窗戶外傳來一陣歡呼的聲音，善照往外看去，一樓的一年級生正圍著一名熟悉的面孔，不知道女孩子們和炭彥說了什麼，炭彥點點頭，原地跳起來像馬戲團那樣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後再次收穫女孩子們的尖叫和掌聲。
卑鄙。
善照盯著那頭紅髮身影看，既羨慕又忌妒，明明才開學不到幾週，善照總是可以看到體育課的時候炭彥身邊圍著一群女孩子，想想他都高中二年級了，體育課的時候可就從來沒有這等待遇。
「我妻，你在看什麼？」
教師的聲音傳來，善照連忙回過頭，一邊搖頭，一邊結巴地說：「沒有，沒什麼！」
「……是嗎？不要每次我上課的時候都被我抓到在偷看一年級的，有什麼好看的。」教師嚴厲地罵著，善照拿起課本遮住通紅的臉，一旁的同學哈哈大笑。
你們都不懂！當然有值得看的啊，像女孩子穿運動短褲的香香大腿，光是看就讓人快融化了。
他憤恨地想著，又覺得被這樣的女孩子包圍在其中的炭彥很可惡。
「專心一點。」教師皺了皺眉。
「是！」
善照放下課本，不甘心地又瞥了一眼窗戶外和女孩子玩得正開心的炭彥。

中午時分，善照拿著從福利社買的炒麵麵包，想著要到頂樓邊吃麵包，邊偷看運動社團中午的練習，剛走到通往頂樓的樓梯，就發現頂樓關了起來，樓梯上坐了一位他忌妒了一上午的人。
善照愣了下，發現對方靠著樓梯睡著，他想了想自己該回班上吃飯，還是坐到對方身邊，最後肚子叫了起來，他只好坐到炭彥身邊，拿起手中的炒麵麵包吃了起來。
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善照抬起頭來透過樓梯上的窗戶看出去，感覺到肩膀一重，他低下頭，炭彥靠到了他的肩膀上，那頭紅髮就像在找舒服的枕頭一樣，蹭了蹭他的肩窩。
「炭彥，不要睡了。」善照終於忍不住出聲，他推了下炭彥那顆頭，想將對方從身上扒下來，奈何炭彥依舊靠在他身上，並睜開了眼睛。
「善照……你怎麼在這裡？」
「我吃午餐啊，你不要黏在我身上。」
「喔……」炭彥抬起了頭，眼神仍然有點迷茫。
「你吃了沒？」善照問。
「吃了。」
「怎麼不在教室睡？」
「嗯……因為桃壽郎一直要我加入社團嘛。」炭彥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喔……」善照記得，炭彥之前提過這一回事，他本來也以為炭彥會加入社團的，沒想到還是睡覺更有魅力一點，他看著對方強撐著的模樣，說：「你做了什麼？怎麼這麼想睡？」
「也沒有做什麼啊，這天氣讓人很想睡，而且善照你－－」
「叫我善照哥。」
「善照哥你身上暖洋洋的嘛。」
善照皺起眉，不懂自己身上哪裡讓對方覺得暖洋洋的。
「你繼續睡啊，剛才不是睡得好好的，我吃完麵包就走。」
「可以嗎？」
「嗯。」善照點點頭，於是炭彥又靠了上來，他愣了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幹嘛非要靠著我啊？旁邊不是有牆壁？」
「牆壁很冰又很冷，善照哥你那麼溫暖，讓我靠一下又沒關係。」
「我的肩膀又不是給你靠的。」
「那是給誰靠的？」炭彥抬起眼來。
「哼，那當然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啊！」善照撥了下瀏海，故作風流倜儻的模樣說。
「嗯……是喔。」
「是啊。」
炭彥閉起眼睛，無視他睡了起來。
「喂！為什麼無視我啊？」
「哥哥說善照哥你幻想的時候不要理你就好了。」
「好過分！我那哪是幻想！」
「嗯嗯……好。」
「你有沒有在聽啊！炭彥！」
「有啊……」
「你根本沒在聽嘛！反正你就是比我有女人緣就是了，真是氣死人，為什麼女孩子都圍在你身邊啊。」
「嗯？有嗎？」
「有啊！」說到這，善照更生氣了，他一邊咬著炒麵麵包，一邊模糊地說：「早上不是嗎？女孩子圍在你身邊呀－－呀－－！的叫著，和女孩子恩愛很開心對吧？！」
「我們沒有恩愛啊，我就只是表演了一下而已。」
「什麼叫做表演了一下，整堂課你不是都在操場上跑來跑去嗎？」
「嗯？」炭彥抬起頭看他：「善照哥，你怎麼知道？」
「我……」善照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不自在地撇開視線道：「我當然知道。」
炭彥看著他，一臉茫然，但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躺在他的肩上，重新調整了一個好睡的姿勢。
「你不要蹭來蹭去的，你是貓嗎？」善照有點癢，碎碎念罵過後早上的氣消了大半，一時也沒有想再把對方推開。
「善照哥你才是，不要動來動去的，很難睡。」
「你真把自己當成貓了啊？」
「我沒有。」
「你叫一聲來聽聽，我就乖乖不動。」善照自顧自地說著。
「……」炭彥皺起了眉，抬起頭哀怨地看著他。
「怎麼……」
「喵，滿意了嗎？」炭彥拍了下他的胸口，躺回了他的肩膀上，善照眨了眨眼，感覺胸口被貓掌拍了一下，有點癢癢的，他笑瞇瞇地說：「你真叫了呀？炭彥真是好孩子。」
炭彥閉著眼睛理都不理他。
善照沒辦法，無趣地拿起手機，一邊滑推特上的可愛女孩子照片，一邊吃完剩下的麵包，直到二十分鐘後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炭彥才悠悠轉醒。

從那之後，善照發現炭彥總是會在中午跑來他的地盤睡覺，而且一睡就佔據了他的整個中午時間，對方似乎上課的時候都很努力地忍住睡意，一到中午前就先把便當給吃完了，連絲毫的中午時間都不想浪費。
看炭彥睡的香，善照有時也忍不住有點想睡覺，偶而一起躺在樓梯間，就這樣讓炭彥枕著他發痠的肩膀一動也不動。
炭彥大概真的是貓，還是那種有點黏、又不太黏人的貓，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樣，大概心情好的時候，會過來和你說一下話，心情不好的時候，一整個月都見不到面，仔細想來，善照覺得自己不太習慣這種距離，再怎麼想躺在他身上的應該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性別男的青梅竹馬。
「如果我單身，一定是你的錯。」
某一個禮拜五中午，善照沒頭沒腦地這麼說。
但是炭彥沒有回覆他，早在十分鐘以前，炭彥就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陷入了熟睡。
善照沒得到回覆也無所謂，他開始有點習慣對方在睡覺的時候自已在自言自語，畢竟炭彥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另一個是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彼方，然後是他的姊姊。
他的朋友屈指可數，回過神來善照已經和炭彥分享了很多小秘密，比如我妻家倉庫裡曾祖父的日輪刀，比如推特上的哪個姊姊，再比如他的初戀。
炭彥偶而會回應他，雖然大多是夢話，醒來也不太記得，可是善照漸漸地感到滿足。
他有時候依然會抱怨對方被女孩子簇擁，可是總是氣不太久，因為炭彥總是沒有把誰當作一回事，在善照眼中炭彥就是個不知足的小混蛋，他沒預料到有一天忌妒會以另一個形式到來。

週休假日要來到竈門家叫炭彥起床是一件麻煩的事，特別是週五的下午撞見那樣告白的場景後，善照連一步都不想踏進竈門家，他覺得自己的忌妒有點怪，比起往常生氣炭彥有女人緣的忌妒多了一絲悶悶的感覺，他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但又沒有理由拒絕姊姊的要求，畢竟他們的姊姊和哥哥擅自約定了假日要一起到公園騎車散步，而他的姊姊燈子要彼方過去我妻家幫忙準備去公園野餐用的便當，善照雖然覺得那是藉口，但不想妨礙姊姊的他還是乖乖地聽了姊姊的話。
進門前，彼方還特地強調了他叫過炭彥至少有二十五次了，才讓善照進他們的房門。
善照坐在床邊，一邊想著真麻煩，一邊看著床上睡的正香的炭彥，他想連彼方都叫不醒，他要怎麼叫炭彥起床，而且他有種奇怪的感覺，看到炭彥就覺得胸口悶悶的，安靜地看了炭彥一會兒，善照伸出手來搖了搖炭彥，敷衍地叫道：「起床了，炭彥。」
「……」
炭彥張著嘴呼嚕呼嚕地睡著，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善照看著對方，不由得想那個女孩知不知道炭彥這麼愛睡，他拿出手機，喀擦一聲，拍了一張對方的睡臉，看著那張照片竊笑了起來。
「再不起床，小心我散佈你睡覺的照片喔？」他俯下身，拍了拍炭彥的臉，自言自語地說：「還好啊，沒有我帥。」
善照仔細看著對方的臉，覺得比起帥，還是可愛了一點。
流著口水的嘴巴看起來也挺可愛的。
……
……咦？
善照眨了眨眼，他的腦袋壞掉了嗎？怎麼會覺得可愛？
他皺起眉來，腦中不自覺地想起禮拜五傍晚自己從教學樓窗戶外看出去的景色，女孩緋紅的臉，還有炭彥後知後覺也變得通紅的臉頰。
「連你也要拋下我了嗎？」
他沉下臉，胸口那股古怪在想到那一幕後就變的灼熱難耐，善照皺著眉，感到不太舒服，腦中有股衝動，想要做點什麼。
「炭彥，起來。」他又拍了拍炭彥的臉，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跟那個女生交往了嗎？」
然而炭彥呻吟了一聲，皺起眉來，這下似乎被他弄醒了，睜開眼與他四目相交。
「善照哥……？」
善照愣了下，沒預料到對方真的醒了，他的臉頰熱了起來，收回了手，說：「快起床，你不是要和我們去公園嗎？」
「嗯……」炭彥打了一個哈欠，慢慢地坐起身來，看著他，說：「善照哥，你剛才在說什麼啊？」
「哈？哈啊？有、有嗎？」
「有啊，你幹嘛打我的臉？」炭彥無辜地看著他，然後說：「我有做錯什麼嗎？」
「……嗚。」善照撇開眼。
「好可疑，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覺的時候揍我？」
「我沒有好嘛！要也是等你清醒！」
「咦？所以你真的想揍我嗎？為什麼……？」炭彥摀著臉，一副他做了什麼萬惡不赦的事一般。
善照咬了咬牙，一下感覺更煩躁了，他不開心地說：「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我都不知道。」
「女朋友？」炭彥眨了眨眼，愣了幾秒，才知道他在說什麼，臉頰紅了起來，說：「善照哥，你看到了啊？」
炭彥的語氣讓善照更生氣了，他看著炭彥道：「所以你是承認了？」
「我……我沒有啊。」
「你沒有是怎樣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說我想當朋友。」炭彥那雙紅眸純粹地看著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啊？什麼時候？」善照愣了下，聽到前半句話才剛要放鬆下來，因為後半句話又立刻緊張起來，「是誰？」
「你不知道的時候。」炭彥頓了下，又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善照兩個字卡在喉嚨裡，他總不能說自己很在意吧，感覺很奇怪，他動了動唇，有點彆腳地說：「你可以跟我說啊，說不定我……我可以幫你？」
「不用，善照哥你不要幫倒忙就好了。」
「什麼意思啊你！」
「字面上的意思。」
「你這傢伙……」善照瞪著對方，有點火大地抓著對方的臉頰，一邊捏，一邊說：「關心你，你還這種態度，有女孩子告白了不起嗎？！」
「嗚！善哥！」
「我警告你，在我交到女朋友之前，你不准給我先交！」
「嗚嗚……放手啦！」炭彥用力地拉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給拉了下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因為……」善照愣了下，反抓住炭彥的手，有點惱羞成怒地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嗚……」炭彥瞪圓了眼，與他對視了幾秒以後垂下眼，聲音放軟了說：「好啦，善照哥你的執念真的很深耶。」
「你答應我了？」
「答應你了啦。」
聽到炭彥這麼說，善照總算有些放心，雖然他還是有點在意那個炭彥喜歡的人是誰，可是既然炭彥答應他在他交到女朋友以前都不會交，那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
……嗯？
他要擔心什麼呢？
「善照哥，你可以放手了吧？」炭彥抬眼看著他。
「啊……抱歉！」炭彥這一說，善照連忙放了手，他低頭抓了下頭髮，沉默了一下子後，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叫炭彥起床。
「炭彥，起床了，姊姊和彼方在等我們。」
「嗯……可是不去也沒關係吧？」
「不行，你想害姊姊罵我嗎？」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去也只是當電燈泡。」炭彥倒回了床上，拉起小雞棉被。
「你想幹嘛？」善照有不好的預感。
「睡回籠覺啊。」炭彥舒舒服服地躺好，看著他，掀開棉被一角，說：「善照哥要不要一起？」
「哈啊？」
「快點快點。」炭彥拍了拍被子。
「不要！被罵的話怎麼辦？」
「所以我才問善照哥你要不要一起啊。」炭彥拉著他的手臂。
「你的床很小！你不要拉……炭彥！」
「不會啦，你想睡外面還裡面？還是善照哥你睡外面好了，你的腿太長，這樣比較舒服。」
「你不要再拉了──哇！」善照撐著床，險些跌在炭彥身上，他撐起身，還沒說什麼，就意識到彼此的距離太近，炭彥的鼻子與他的幾乎要貼在一起，善照愣了幾秒，哇地又叫了一聲，紅著臉往後咚地狠狠撞上了上鋪的床底，「好痛……！」
「善照哥你小聲一點。」炭彥責怪地看著他。
「你還有臉說我……我的頭……」善照摀著後腦杓，趴到床上，炭彥還真的替他空出了個位置。
「我的棉被很溫暖喔。」炭彥得意地說著，把棉被拉到他身上，狹窄的床上善照可以感覺到對方與自己相貼的手臂，炭彥側躺過來，窩在他的身邊，閉起了眼睛，拍著他的後背說：「睡吧，睡吧，睡覺很舒服的。」
「你就只知道睡。」善照小聲說著，卻不得不承認炭彥的被窩確實很溫暖，有一種牛奶與沐浴乳混合的奶香味。
善照睜著眼睛，一時睡不太著，他感覺這樣的距離比起午休時又更近了，不太自在翻了個身，注視著眼前閉起眼睛來的炭彥，覺得對方太無防備。
你到底喜歡誰？
你不是整天只知道睡嗎？
他又想起午後臉頰帶著緋紅、害臊的女孩，想像不到炭彥喜歡的會是怎麼樣一個人。
他記得那女孩明明挺可愛的。
「唔……閉眼睛啦……」炭彥睜開眼來，臉頰有些微紅，看到他的目光，伸出手來用手心摀住了他的視線。
善照聽到噗通噗通的聲音，從身體深處，從身旁，一股熱意從炭彥的手掌心蔓延到他的臉頰上，他想開口問炭彥你做了什麼，但最後只是安靜地閉著嘴，在炭彥的手掌心中閉起眼來。
而距離他明白何謂深陷愛情，還有二十天。

－－－ＥＮＤ－－－